15. 第 15 章

火，鲜艳的，冲天的火光蔓延着，漆黑的烟雾吞噬着天空。断壁残垣之间，焦黑的尸体四散，挥发出一种焦炭与烤肉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呕。

太宰治知晓自己应在梦中，然而这梦过于真实，那火焰的热度甚至在灼烧着他的皮肤。

火光在他鸢色的眼睛中跃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引导着他向着这有燃烧的建筑中走去。同时，有声音在他的心底催促着：快一些，再快一些。这样莫名的感觉着实令人恼火，然而太宰已经下意识地循着那声音的指示跑动了起来。

一路上有许多熟悉的痕迹——那划痕是某种他再熟悉不过的异能留下的痕迹，同爆炸与火焰留下的焦黑混杂一处。太宰不愿去深入思考：这只是个荒诞的梦，不是吗？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太宰看着前方堆叠着的水泥块，不详的预感如同阴影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就在前方。

太宰治跨过那些四散的石砾，向前方走去。

下一秒，鸢色的眼睛徒然睁大——一个人躺在前方，一动不动，如同尸体一般。

他白色的领结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黑色的，对方一直十分珍惜的大衣此刻破破烂烂，暗红的大片的血迹在那人四周的地面上凝固着，其面积令人惊叹一个人竟可以流那样多的血。

骗人的吧。太宰感觉自己指尖有些发凉。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对方的身旁。那人苍白的脸清晰地映在了太宰的眼中。

无法在自我欺骗，对方耳侧渐变的白色发丝昭示着对方的身份——芥川龙之介，自己那个一根筋的学生。

太宰蹲下身，以他出色的观察力，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胸膛已不再起伏。但是……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太宰这样对自己说。芥川怎么会死呢？他怎么会让自己在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之前就死掉呢？

对方的表情很平和，是太宰治未见过的那种安逸的平静。在太宰的印象中，那个孩子总是一副倔强的表情，亦或是故平静的隐忍，只在眼中凝聚着执念。而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这个人，挂着像这样宁静祥和的表情，简直平和的像是另一个人。

太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从未设想过芥川死掉的场景，因此大脑似乎也并没有准备相应的反应。只是从心底弥漫开一种深沉而冰冷的空洞感，令麻木顺着血管向四肢蔓延。一种莫名的恐惧如同藤蔓将心脏撅住，向着四周拉扯着。

他感到呼吸困难，是比入水时更深沉的窒息感，令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他伸出了手，轻轻地触及芥川的面颊，然而下一秒，属于尸体的冰冷触感顺着指尖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哈啊！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黑色斑点褪去后，入目是褐色的熟悉的天花板。他猛的坐了起来，手指微微痉挛着。太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想要将那挥之不去的窒息感驱走。却只是徒劳。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感到狂跳的心脏稍稍平静了些许，有些僵硬地将手放下，太宰治看向自己的四周——没有冲天的火焰，没有漆黑的烟雾，没有断壁残垣，只是自己住着的简单的侦探社员宿舍。他睁着空洞的鸢色眼睛看向屋子的那一扇窗户，薄薄的暖色的阳光从其中照进来，打在太宰冰冷的手指上，让他感觉到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可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好几分。

相反，这阳光越发温暖，就越令太宰回想起在梦中芥川皮肤冰冷的触感。

比平日更加强烈的孤独与绝望就像从被打翻了的瓶子中倾泻而出一般，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想要去到有人在地方，又想要干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长久的对着孤独与绝望的对抗经验终究还是帮助他镇定了下来。因此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地缠好绷带，将一切收拾好，向着侦探社的方向出发。

横滨的街道上，在一群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中，悠闲地走着的太宰治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入熟悉的大楼，站在熟悉的挂着金色牌子的门前，他才恍然惊觉——好像比起他往常到的时间过于早了。

不过，算了。他推开了门。

“啊，早上好！太宰先生。”

首先注意到太宰的是门口抱着一小叠文件的敦，他露出了惊喜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笑脸，“太好了，虽然国木田先生说不用担心你，但是独自面对那个芥川还能从mafia的大楼逃出来……不愧是太宰先生。”

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宰。

听到某个人的名字，太宰刚刚挂好的笑容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

“话说……”敦收敛了欣喜的表情，有些狐疑地看着太宰，“太宰先生的脸色不太好啊。您受伤了吗？”

他担心地问。

听到受伤二字，在旁边坐着的与谢野医生斜斜地瞥了过来。

“不，这只是今天早上和美丽的小姐姐相约一起殉情结果被爽约而受到的沉重的心灵伤害所致。”

太宰做出一副夸张的伤心的表情回答道，如同莎翁的戏剧中的男主角一般。

与谢野于是无语地将视线瞥了回去。

“额……那的确是……令人很悲伤……”还没有受过太宰大面积失智洗脑的敦不知道对此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只能这样附和道。

“啧，小鬼，这时候不需要给这个家伙留面子，狠狠嘲笑就好了。”

在一旁敲打着电脑的国木田盯着屏幕对敦说道。

“哈，哈。”

对于这两个人的争端，敦只能干笑。

“诶，国木田君真的好过分啊，”太宰拖长着语调抱怨道，“明明我今天难得的这么有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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