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杨慕抬回涵虚阁,又合力将他移到床上,这一番颠簸折腾下来,杨慕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几处,血渍淋漓而下,将那早已干透的中裤重又浸润得贴在了肌肤上。

杨慕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却始终紧闭双目不吭一声,眉间微微颤抖,似在昭示着他的极力忍耐。曹拂见他如此,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一时又焦急又无措,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谢又陵忙上前扶住曹拂,轻声劝道,“夫人稍安,您这样哭下去,都尉听着更是难过,还是先处理伤势要紧。您若放心又陵,就权且先回去,这里一应事情都交给我,来日我必还夫人一个康健无虞的都尉。”

曹拂隔着婆娑的泪目,看着谢又陵冷静的面容,湛然的双眸,心里不觉踏实了几分,这个年轻的内臣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她感受着谢又陵手上传来的暖意,缓缓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终是没有勇气面对儿子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痕。

待曹拂离去,谢又陵吩咐了阁中丫头们去打热水,拿干净的巾帕,药膏等物。趁着众人一片忙碌之际,他才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看着那凝眉痛楚的人。面前这张俊逸的脸已然苍白得没了生气,像极了他那日在西山看到的晶莹霜花,仿佛随手一抹便会悄然的化去,一缕被汗沁湿的黑发柔弱的垂在脸颊边,那发梢上还挂着一滴汗珠,随着睫毛轻轻颤动,便倏地一下,滑落进那两道精致锁骨间的凹陷处里。谢又陵从未想过一滴汗的重量竟会震得他浑身无力酸软,某些隐秘而又清晰的情绪在他体内流转,一点点扩散到每一滴血液里,每一处骨骼间,令他疼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不多时,素简便拿来了药膏和热巾帕,却怔怔的看着那满是鲜血的中裤,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褪下它,谢又陵强忍心痛,吩咐道,“用剪子把边上绞开,若是沾了碎布,就用热巾帕敷一会儿,小心些,一定要轻……”他尚未说完,忽然见杨慕的眉狠狠一蹙,缓缓睁开了眼,他蓦地看到那眸中萦绕的一片水气,那道水雾之下满是求恳之色,似是在哀求他不要再说下去,更不要再看下去。

谢又陵倒吸了一口气,刹那间灵台清澈无比,完全明白了那哀恳的神情所为何意,他对着那闪烁着忧伤的双眸轻轻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他并未走远,只是负手立于院中的荼蘼架下,隔着这样的距离,他可以听不到房内发出的游丝一般的呻、吟,可以逼着自己不去想象房内的景象,尽管他的心依旧痉挛一般的缠绵痛楚,但这是他对杨慕的承诺,那一记颌首,承载的是他对他尊严的顾及,成全和珍惜。

等到素简等人退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之时。谢又陵不再理会旁人,径自推门入内,将床前的六扇曲屏展开,隔绝出一隅安静的天地,他看着杨慕终于舒展开了墨黑的秀眉,目光恢复了如水的清澈,带着血痕的双唇微微抖着,却只是平静轻缓的道出两个字,多谢。

谢又陵不知道这算不算天籁之音,只知道胸膛中一口气激荡着,令他险些流下泪来,他微笑道,“不必客气,我能为诚义做的也仅有这些,还请诚义善自珍重,保养身体,还有......还有许多人牵挂你。”

杨慕垂下双眼,勉力牵动嘴角,他觉得自己此时的笑容大约可算得是苦笑,他强撑着气力道,“我近日恐怕……不能向妙……公主请罪了,还请又陵替我……替我向公主告罪,待我能……行动之时,再行……我只求公主……不要再为难父亲。”

谢又陵摇头道,“公主从未怪责过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生了什么误会,又是何人挑拨,但你信我,公主并没有丝毫不悦,她回宫只是因嘉妃娘娘思念,绝无对你有不满之意,你尽可以放心。”

他禁不住一叹,不抱希望的问道,“究竟是谁说公主对你生了嫌隙,你可愿意告诉我?”

杨慕在一阵眩晕的迷离中思索着他的话,本来将信将疑的一颗心渐渐的清晰透亮起来,他猜测的不错,那原本就是张嬷嬷挑唆生事,借机报复,而妙瑛总还是那个懂得他的人,那个和他心心相印的人,他忽然明晰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心里一阵雀跃,仿佛于一瞬间便释怀了所有的身体之痛,周身包裹在一阵轻松甜软中,他轻轻的笑了笑,既遇伊人,当溯洄从之,虽道路悠长,然而伊人已然宛立水中央。既是如此,所有一切阻隔的人,阻隔的物便都不再重要了。

杨慕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谢又陵一早便已猜到的无言回答,之后合上双目,沉沉的睡了去。

谢又陵望着他嘴角恬淡的笑,心里涌上一股悠然的空幻之感,既欢喜亦悲伤,他很想触碰一下那渴望已久的脸颊,伸出手去,又徒然停在了半空,他明明知道那笑容缘何纯粹而明净,因为懂得,所以怅惘,他忽然想到那古老的歌中曾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来咫尺天涯的思念,室迩人远的寂寥,都只在这一夕之间,在这静谧美好的春夜里,他可以望着他了,眼里却渐渐有水波在荡漾,那魂萦梦绕的面容便被模糊成一道不真实的景象。

杨慕的伤势并无大碍,将养了两日已可以下得床来,只是行动之时偶尔牵动伤口还是会钻心的痛上一痛,倒是谢又陵不曾回宫,每日都会来涵虚阁陪他闲谈一阵。

这日春光正好,杨慕半靠在床上,听着院中传来几声燕子的呢喃,循着声音辨去,好似一只孤燕正扑腾着翅膀掠过他头顶的屋檐,但不知它会就此停驻,还是再落去别人家的庭院,他一时想得出神,只见谢又陵打着帘子进了屋,在门前略站了站,一面打量着他,一面冲他点头笑道,“今日的气色好,约莫再养上两天,你就大安了。”

“我自当努力。”

杨慕颌首微笑道,“先借又陵吉言了。”

谢又陵见他手里攥着本半新不旧的东坡乐府,便笑着抽出来,拿着边翻边道,“瞧这集子已是不新了,苏学士词藻再好,你也该看得腻歪了,不如做些别的,我早起手痒正想寻人下棋,你可有兴致陪我过过瘾?”

杨慕知道这是谢又陵怕自己卧床烦闷,变着法子的找乐子,心里感激,点头笑道,“好,那棋盘棋子都在架子上,受累你取下来罢。我如今还坐不大住,只得失礼了。”

谢又陵不在意的笑笑,将一只矮几挪到床前,铺好棋盘,又拿了白子放在自己右手处,盯着杨慕闲闲笑道,“既是对弈,就要分输赢,不如咱们先定个彩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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