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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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上京

鉴察院早早给言冰云和宣八伪造好了通关公碟，他们两个稚子同行实在是太奇特，宣八还好，要言冰云那身气度去冒充流民并无可行性，鉴察院给他们的身份是进城寻亲却路遇歹徒的赶来投奔庆余堂北齐分铺—富商余家的远房亲戚。

二人趁机相互弄对方，又打了一架，衣裳扯坏了一些，直到那两张冰雕雪凿的脸上挂了彩，才有了几分落魄之色。进城前，言冰云皱着眉头，仍由宣八笑着伸手蹭了他一身泥。

北齐的城楼比京都还要庄严，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有一行行白鹭从城上飞过，楼上飞檐楼阁，有士兵巡逻，楼下是马蹄声声。

通过那道肃穆的城门，铁蹄声逐渐远去，四周皆是百姓喧闹的人间烟火。

宣八原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没想到异国他乡别有风情，她东看看西逛逛，心情大好，言冰云抱着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尽兴了，才开口说，“走吧，换一身衣服去。”

她这才发现，路过的北齐人向他们投向了鄙夷和探究的目光。

宣八对北齐人的计较有些不以为然，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任务，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随着言冰云，被他拉着，去了秀水街。

上京是帝都，秀水街亦是最繁荣的商业区，将北齐人对美的执着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体现在服饰仪表，还体现在了建筑风格上，所到之处，皆是雕栏画栋、碧瓦朱檐，所甚者，在市井中尽然有自造的流水潺潺绕过楼堂馆所，的确是有着大魏遗风。

言冰云衣着偏好儒雅风流，倒是与北齐的风格相类，早早选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反而宣八怎么挑怎么不是。

“这件？”

宣八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紫色长袍走了出来。

“哎呦，小姑娘，这都几件了，你怎么总是挑小公子的衣服来穿？”

成衣坊的婆婆拍了拍手。

这还真不怨宣八，南庆民风彪悍，这几年虽然开始流行北齐女飘逸男儒雅的时装风格，但面料和款式上，男女衣着差距不大，再加上宣八一向不拘小节，更是难分辨款式。

卖成衣的婆婆拉住了她的小手，却摸到了一手的茧子，不由得一愣。

言冰云注意到，便开口道，“舍妹与我长于乡下，舅母刻薄，将她当做男儿养，支使我们做粗活，好不容易了有了生父的消息，所以才将她带到这里，打扮得像个姑娘家，不让父亲见了伤心。”

自古套路赢人心，言冰云本来就生得俊秀，又编了那么一个可怜的故事，叫那婆婆连连叹息，拉着宣八非要替她挑衣服。

宣八被他那包含关切的目光看得寒毛立起，心道，这厮演得那么真，绝对没少骗人。

宣八进礼物试衣服前，偷偷对言冰云翻了个白眼，以示鄙夷，言冰云装没看见，依旧是那副怜惜幼妹的长兄的神情。

这一次，宣八穿着粉嫩的流仙裙出来了，层叠繁复的轻纱环绕着她，像极了京都三春时盛开的桃花，又像是梦中漫过山谷的粉色的薄雾。

看清了成衣坊婆婆给她挑的穿着后，宣八和言冰云同时打了个寒噤。

美则美矣，但在她的身上就十分违和，宣八心里甚至觉得言冰云来穿这件衣服，也许都比自己来得适合。

婆婆觉得宣八脸色苍白，粉色的衣裙好歹去了几分她自带的阴冷，看起来很是娇俏，劝说他们买下来，但在宣八的坚持下，婆婆还是给她换了一条裙子。

那是一条水青色鲛人纱纺成的广袖长袍，裙上并无多余的花纹，虽不及粉裙那般做工繁复，却也有飘逸之美。

“哥哥，怎么样？”

宣八声音软软糯糯的，说着说着，在他跟前轻轻转了个圈，仿佛言冰云真的是她的哥哥。

她眨了眨眼睛，强忍笑意，非要和言冰云比一比谁的演技更高。

“就这件了。”

言冰云没接她的茬，转头对婆婆说，“仿佛流风朔雪，却是月光下的几两银子。”

“你疯了？”

宣八跑到言冰云的跟前，“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再凝神一看，那婆婆的神色也变得认真了起来，“是何处的雪，哪里的银子？”

“丰收的北齐雪，南庆秋收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