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托蒂脚来回晃着，头抬的很高，眼睛盯着空白的黑板，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课堂上，但是老师没有管他，用着自己一成不变的声调继续讲着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又是但丁。

他忍不住悄悄去看窗户边坐着的阿莫斯，阿莫斯上课倒是认真，手上的笔一直都没有停过，也不知道这些早就讲过无数遍的知识为什么还对阿莫斯有着吸引力，至少托蒂不太明白。

阿莫斯倒是自在！托蒂在心里忍不住想，为什么阿莫斯一点也不上心？要知道当时听说自己可以去足球学校的时候，可是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亲了妈妈十多下！

但是阿莫斯呢？就上课之前，课间的时候，像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比如下节课上历史课——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极了：

“托蒂，我爸告诉我，因为一些缘故，我可能会和你一起去足球学校，每天下午的时候，咱俩一块儿去。”

托蒂还傻乎乎地问：“什么，你得病了吗？”

哪个得病的孩子会像他长的那样壮？他居然说，因为自己长的太高了！

托蒂承认，自己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脸上估计红了一片，因为自己一生气就喜欢脸红，觉得阿莫斯正在嘲讽自己的身高；可阿莫斯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说话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诚恳：他仔仔细细地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些钙片还有维生素之类的东西，用来佐证，最后又掏出来一块巧克力，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右手不由自主地往裤兜里面伸，然后小心地拉着巧克力一个角，慢慢地往外拽，这个时候托蒂的眼睛就没在看黑板了，他必须使出自己百分百的注意力，来看自己的秃顶老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动作——没有，老师从来不太管他，尤其在他即将前往足球学校之后，然后终于把那块巧克力掏出来，迫不及待地将包装纸撕开，另一只手捂着嘴，小心地把巧克力填进嘴里，小口地嚼着，甜滋滋的。

阿莫斯这时候也并不是托蒂想象的那样，拿着笔正认真听讲。虽然这么想有些错误，但是《神曲》里面一些著名的篇目阿莫斯六岁的时候就可以完整地背下来，他觉得再认真听老师念教科书纯粹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拿着笔，聚精会神地读着笔记本上面的东西，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上面不仅有植物的介绍，还有钢笔画的素描，什么生长周期啊，建议啊，全在上面。

而这是笔记本的第二页，第一页是铃兰，他种了很多，也送了很多，自诩已经成为了铃兰专家，所以可以开始看第二页了——原本的第二页是夹竹桃，但是麦尔斯觉得夹竹桃太过危险，于是就把原本的第二页撕掉了，现在的第二页是紫百合。

“佛罗伦萨倒是有很多……”他小声嘟囔着，想到了他家里面帕萨雷拉还有苏格拉底的签名照，虽然阿莫斯自己不太感冒，但是麦尔斯是佛罗伦萨的忠实球迷，还是帕萨雷拉不太狂热的粉丝，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对待亲人，麦尔斯有些害怕和别人的交流，但他能勉强克服这个小缺点。

阿莫斯把自己脑子里面多余的想法剔除，抽出耳朵听了一嘴无聊的历史，就又拿着笔做记录，主要是补充第一页的铃兰的种植记录，脑子里还在想妈妈有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种子。

不对，这种球根植物最好还是直接去买盆栽然后分茎吧，不过如果有种子的话，可以试探着种种看。

阿莫斯流畅地在本子上写着一二三，写一点就抬头看一眼老师，时不时还一脸赞同地点头，让人只能感觉到这孩子上课是多么认真。

这就让托蒂更加郁卒了，可是他却在脑子里面幻想以后自己和阿莫斯在足球学校里面，每天下午都可以不受限制地一起踢球，这会是一件多么让人快乐的事情！

假如再有球队能看上我们两个，然后让我们去球队里踢球，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的托蒂最大的梦想，无非就是能够在罗马踢球，哪怕是坐替补席。罗马是他最喜欢的球队，从来没有之一，而他做梦的时候，偶尔也能梦到自己长大之后穿着意大利的球衣，代表国家去踢欧洲杯、世界杯，无论是啥！反正那时候的自己，估计就能成为现在自己眼里的那种相当成功的家伙了吧？

但是托蒂总是想不明白阿莫斯脑子里有什么，他很会踢足球，虽然踢的时间不长，但是球总是听他的话，足球喜欢他，可是阿莫斯对足球，却显得有些冷淡，完全不像是对待他的那些“姑娘们”般热情，这让托蒂有些想不通。

足球是多让人快乐的东西啊，为什么阿莫斯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喜欢足球呢？

托蒂口腔里还残存着淡淡的巧克力的味道，他有些留恋地舔了舔上唇，想要再来一块儿，但知道这是痴心妄想，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纸团，是从左边扔过来的。

托蒂的左边就是坐在窗边的阿莫斯，他稍稍转了一下头，就看见阿莫斯也正看着他，小心地挥了一下手上的铅笔，托蒂隐秘地挤挤眼，就正襟危坐，也不搞什么小动作，直到老师背过身，终于写了这节课第一笔板书——果不其然是“但丁”——的时候，平整着手上的纸团，往下瞟。

纸团上没写几个字，先是“巧克力好不好吃？”这个问句，然后是“咱们晚上去找内斯塔，”还有的话，“丽莎你照顾的怎么样？”

就这样的话还需要上课扔纸条？老师虽然不太管纪律，但这可能性并不是零。

如果托蒂真能思考那么多，那他就不叫托蒂了！

他兴致勃勃地抽了一只铅笔，先写“特别好吃，我们家从来没有买过这个牌子的，”然后是“行啊，他也喜欢吃这个，你还有吗？”最后是，“我委托给我妈妈了。”

写完之后，他眼睛又小心地游离在秃头的周围，眼见老师转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左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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