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秦国

太上皇的步辇在京城的附近晃晃悠悠了一个多月，在秦国的大城小县刷足了存在感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在京城的第一场雪过后抵达了京城。

彼时，有关“太上皇与当今圣上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已经传遍了秦国，甚至就连原本应该在中秋过后就找时间离开秦国的齐国使节都为了看热闹，不，应该说是为了确定这一场“双皇角逐”最后的赢家，明明应该回齐国准备过年，却还是留在了秦国的京城等待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最为正义和八卦的京城小老百姓们在这无所事事的冬日里，已经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就这两位皇帝的前世今生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各大茶馆酒肆说书人已经将太上皇被俘，在蛮族部落忍辱负重二十多年终打动蛮族部落首领的故事写成了话本，日日在大街小巷讲故事。

故事的大致内容其实放在现代并不稀奇，无不是将蛮族部落的首领/首领弟弟/贵族/小贵族等为反派，将他们的太上皇为故事主角，讲述了在这个充满着恶意的蛮族部落，日日被蛮族上下为难的太上皇是如何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和勇气维护自己以及秦国的尊严，如何护住了自己的性命，得到蛮族上下的尊重，最终感动了蛮族那群野蛮人终于回到故土的故事。

其中还穿插了不少蛮族的女性角色，各个都出身显贵，貌若天仙，却在与太上皇斗智斗勇的过程中，被他们太上皇智勇双全和本事和人格魅力所征服倾倒、倒贴，最后被他们的太上皇以各种正义的理由“十动然拒”。

爱情、友情、国家大义，加上推理元素、战争元素、冒险元素、异国风情，最后再打出“真人真事改编”的名义，这些似真似假的故事着实让太上皇原本在百姓心目中暗淡的形象光辉靓丽起来。

紧接着，一群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年轻人就开始三三两两出现在京城的角角落落，他们表达着对太上皇的同情，以及背诵着当年现任皇帝登基时，由大臣们所撰写的特殊的旨意，指出了现任皇帝上位的程序不正当，引导着百姓们与太上皇感同身受。

又以“我表舅/我大舅/我大伯/我祖父/我爷爷”为开头，还原着当年太上皇被掳之后，朝臣们之所以推选出这位新皇的原因，并且强调，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皇帝，她是皇帝代理。

可如今，这位并非真正皇帝的皇帝代理已经住在属于皇帝的寝宫里二十多年，让原本的皇后成为了皇太后，将她的兄弟全部赶出了皇宫……

窃国。

这是最后众人给这二十多年前那一次不符合传统的帝位传递所下的定义。

就这样，原本一直在民间有着良好口碑的女皇，成了百姓心目中的一个窃国者。

人们等待着这位皇帝在遇到正统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之后究竟会怎么做，她真的会像二十多年前登基时，由如今已故的宰辅在世时所说的那样，把皇位还给太上皇吗？

……

秦萌萌在得知京城这段时间的话题转变时，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番。

不得不说她那个哥哥安王确实在利用水军引导话题方面的才华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先把太上皇回归的事情传到满大街都知道，提起百姓们的兴趣，再用各种似是而非的故事去塑造太上皇英明神武，二十年在蛮族心系秦国的完美人设，最后又话锋一转，将她打造成一个窃取了这位伟大皇帝皇位的大反派，重点讲述了如今太上皇的可怜……

英雄主角在外奋斗，回家后发现反派窃取了他全部的努力成果，人生陷入低谷……

这时候要是有个声音去引导这些同情以及认可英雄的人们去推翻反派的统治，拥护英雄回归，用舆论辖制她，用暴力威胁她，用正义引导人民……这计划还真不是没可能成功。

秦萌萌露出似有似无的笑，然后又看了看被她放在桌角的那一份之前密谈时她的先生卫人美呈上来的希望她退位的奏折，闭上眼睛，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高声召唤站在屋外的大太监，召集“小朝廷”的官员，开小朝会——

既然已经打算好了要打逆袭战，她总要和注定了和她坐一条船上的这些人说个清楚。

虽然他们都已经打上了她心腹的标签，就算她并没有真的把这些人当成心腹只是当成了一起建设秦国的有用的小伙伴，也架不住小心眼的太上皇一旦上位就会毫无差别地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

……

一大清早，在昨天已经收到太上皇今日回京消息的现任女皇陛下就领着满朝文武百官齐刷刷站成五列，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城门口，准备迎接太上皇的到来。

不少京城或者从其他地方赶来的百姓凑热闹一般的挤过来。其中男性倒是没多少，反而是女人占了大多数，大多数还都是闺阁之中的小姐和农家闺女。

她们一个个的不是躲在父兄身后一脸兴奋期待的表情偷窥着城门，就是在酒楼上包了个包间，和小姐妹们一起打开窗户的缝隙紧紧盯着城门口。

被一群女人们盯得不好意思的大臣们纷纷扭捏了起来，隐约间透露出疑惑和不解，秦萌萌也为着这人满为患的景象震惊了一下，然后转念一想又平静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些姑娘们都是听过说书人讲那些有关太上皇英勇的故事，那些在各种掺杂着爱情桥段和那令人春心萌动又正气凛然的台词，加上这个人原本就至高无上的身份、高贵不可侵犯的血统，在这个精神食粮还相对不够充足的年代，足够这群姑娘们将这样一个只是活在说书人台词之间的真实人物当自己憧憬的对象。

用一个现代语去解释，这大概就是——

偶像。

就是一群粉丝在机场接机嘛……

秦萌萌一边在心底里酸溜溜地吐槽，一边又觉得这样多的人围观更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施行，神色忽明忽暗。

而就在秦萌萌万分纠结的心情之下，不远处，太上皇的步辇终于到了。人群之中发出了窸窣的声音。

“……是太上皇吗？是太上皇吗！”

“是他！是他！”

“能够用十二人抬的步辇，除了皇帝可不就只有皇帝他爹了么！”

“……”

就在大家或兴奋或紧张的讨论声里，被雾气笼罩着的太上皇朦胧的轮廓终于逐渐清晰，到步辇停下的那一刻，太上皇的面貌终于被大家看了个清楚。

华丽的绣着金丝边的黑色带花纹长袍，以及略带蛮族风格的用动物皮毛做的衣袖和衣领，既显示出此人尊贵的身份，又暗示着他这么多年在蛮族生活的背景，加上那明显经过隆重打扮一丝不苟的束发和充满着威仪的坐姿，无不彰显这位老皇帝对于这一次回京的郑重。

可即使如此，人群之中依旧传来了某些小姑娘若有若无的失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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