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云朵正暗自伤怀,忽然水面一只鱼蹦了起来,个头不大,通体红色,轻松跃出水面,又迅速落下,将水花溅在荷叶上穿成一串串透明珠子,最终汇成一滴水珠。
莲香从院中找过来,停在她身边小声道:“姨娘身子才好,风吹得久了当心着凉。”
“不碍事。”云朵朝她笑了笑,“我正嫌太阳晒才坐在这阴凉处呢。”
莲香也不多劝,看着随风摆动的荷叶笑说:“以前二爷只一个人划着小船赏花,想来今年不必再一个人罢。”
云朵也听见主仆二人先前说的话,不由得好奇:“这池塘也不算大,怎么二爷偏要划船?”
分明绕着走一圈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说是赏花,不过是载了一船的酒菜在荷花丛中酣睡罢了。”
莲香说着又想起什么,笑意更深了几分,“去年仲夏,有天半夜了二爷还没回来,奴婢便找了人去寻,才发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半边身子都泡在水中,身上都浸透了。”
云朵也不禁有些好笑,笑完又想到什么,说:“二爷似乎很爱吃酒?”
“这...”
莲香有些犹豫起来,思忖了会儿,才说:“旁人都说二爷爱酒,二爷也的确常常一身酒气,可奴婢却鲜少见他烂醉...”
云朵眉间收紧,道:“二爷海量。”
“奴婢倒不觉得。”莲香想了想,小声说,“奴婢原先是伺候二爷的,他的衣裳每回换下来都一身的酒气,外袍就算了,连里衣也如此,还有些半干,就像...就像是拿酒泡过一般。”
云朵也有些纳罕,却不好说别的,便没再开口。
莲香以为她同外人一样觉得二爷是个酒鬼,不由得替沈誉说起好话来。直道:“姨娘不必犯愁,二爷平日里虽说是个孟浪的,外边的人也总说二爷诸般不好,奴婢却不以为然。
奴婢也伺候二爷好几年了,别说他从未对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就是脸也没怎么黑过,逢年过节还时常给放我们回家探亲呢。姨娘才刚进门不晓得这些,来日方长,总会慢慢了解的...说起来,奴婢已许久未见他回来待这么久,二爷待姨娘也甚好呢,姨娘不妨以后有空多劝劝他。”
云朵哑然,她只是个偏房,说难听些也算半个奴婢,哪里能劝得了主子,那是正妻才能做的。
想到正妻...
“那位裴小姐...”
云朵突然想起不该问,可话却不受控制地脱出,又急忙收声,“我...我随便问问。”
莲香倒没多想,道:“裴小姐是裴将军的长女,自幼就和二爷一起上学,吃住也是在一处的,后来裴夫人去了,裴小姐也生了大病,听说受人指点拜入道门做了俗家弟子,这才好起来。王后还说呢,二爷就是自那以后学的人酗酒,还让裴小姐劝一劝他,偏裴小姐苦心修行,哪里得空去管,二人一来二去便有些生疏起来。”
云朵沉吟出声。“难怪...”
莲香没听清:“姨娘说什么?”
“没什么。”云朵摇头,站起身来,“日头大了,我们回去罢。”
莲香跟在她身后,见她兴致缺缺,又说:“王宫的确乏味,莲香今日得做些白龙曜,不知姨娘可有兴致,打发些时间也是好的。”
云朵没听过这个,只说:“那是什么?”
“不过是粥罢了,不算难,二爷倒是爱吃呢。”
云朵想了想,答应了。
·
沈誉过了亥时才回来,莲香跟在后头想问他话,就见沈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压低声音问他要不要洗漱。
话说完又看沈誉一身清爽,里外衣裳和出门时都不一样,明显是换洗过的,连半点酒味也闻不着。
既已收拾妥帖了,何不在自己房中歇下,偏来了这处。
莲香心中疑惑,不禁将眼神挪到榻上睡着的人身上。
她掩着半张脸笑了笑,把温了半天的粥端上来,小声道:“姨娘今天下午做了许久,手腕都捣酸了,就等二爷回来呢。”
说罢便替二人把门关上退下了。
沈誉看着桌上品相一般的粥,端起来尝了口,肉质软烂,却有些咸了。
他坐了下来,又吃了大半碗才放停下,一只手撑着脸,静静地看向熟睡的人。
睡得这样香,看来果然是累着了。
那人头发放下来都垂着,遮住大半张脸,看不见嫣红的唇,连鼻头也只露出一点小小的尖,双眼紧闭着,被烛影照得摇曳。
他想起那双眼噙着泪的模样,眼中满是委屈不甘。
“唉...”想到此处,沈誉又不禁暗叹一声,收起心思,思索起来今夜要睡哪。
他目光不自觉看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床铺,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朝着睡在外间榻上的云朵走去。
离近了,能看见她雪白的肌肤,脸颊仍没什么血色,上面未施粉黛,只有几根细微的绒毛,看起来十分柔软,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趴在一本书上,手指紧紧攥着,将页角揪得皱成一团,沈誉看着露出来不多的字,仍是昨晚读的那本。
这样怕,还要拿来看,难怪要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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